在内地,蔡珠祥是风光无限的手扶拖拉机手,但是到了香港,他成了一文不名的下层劳工。和很多逃港内地人一样,蔡珠祥在香港只能从事一些廉价劳动力的工作,洗碗、粘纸盒、做清洁,不过干得最多的还是建筑工,因为挣钱更多,每月300元。对于年轻的他来说,有力气,身手灵活是最大的优势。当时内地对香港的宣传是黑社会横行,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。然而令蔡珠祥惊讶的是,这里的生活水平比内地高许多,香港居民还用上了洗衣机和电视机。
生活在一水之隔深圳的张莲好的日子也不好过。在以宗族关系为纽带的农村,她作为一个外姓女人,带着一双儿女,跟村里人的关系并不好,还受到排挤。有蔡屋围村的村民猜测,这也是后来张莲好下定决心要争取赔偿金、坚决不要物业补偿回迁的最主要原因,她不愿意再与村里人住在一起,她要在拆迁中扬眉吐气。
1974年,香港政府实施“抵垒政策”,内地非法入境者抵达市区,只要能够接触到香港的亲人,就可以登记领取香港身份证。而在该日期之后抵港的非法入境者,则会立刻遣返内地。这一年,蔡珠祥得到了香港居民身份证。然而,他没有想到香港居民的身份,令他在1992年深圳农村城市化改革中,失去了在村股份有限公司分红的资格。不过,也正因为这个身份,为他在后来拆迁的博弈中得到了特别的关注。
1979年初,在朋友的建议下,这个血液中流淌着冒险基因的年轻人决定展开更远一次的冒险——偷渡美国。但是,这一次他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南美国家厄瓜多尔,与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。在南美的近10年中,蔡珠祥甚至放弃了回国的念头,与当地人结婚生子。直到有一天,一个广东华[简介最新动态]侨告诉他中国已经改革开放,深圳成为经济特区,已经不是他离家时候的样子了。
1988年,蔡珠祥从南美飞到香港,过境回到深圳。关于他回来的方式,村里人有两个说法,一是他购买了一张从厄瓜多尔飞往香港的机票,返深;二是张莲好借了2万元美金,去厄瓜多尔把阔别多年的老公接了回来。那一年,蔡珠祥38岁,张莲好41岁,他们分开已经整整16年了。此后,他再没有见过自己在厄瓜多尔的孩子。
包租公
1996年,蔡珠祥和张莲好花了100万元,将之前的小楼拆除后重新建起了一幢6层小楼收租。蔡珠祥和张莲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富足和安定,蔡白天去喝茶、四处逛逛,张则每天去荔枝公园散步、偶尔和村里人打打麻将。
蔡珠祥在外漂泊,也许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妻子在家的艰辛。一个外姓外地女人在村里孤立无援,举目无亲,最多的时候她做了包括清洁工在内的五份工,生活仍艰难坎坷。1982年,她用自己打工的积蓄和丈夫寄回来的钱,在80平方米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一栋两层小楼。在几个受访的村民记忆中,这个女人的性格也越来越“硬”,有时候甚至执拗,很难说话。她在村里很少和别人搭讪,也很少与人产生矛盾,每天早出晚归,行色匆匆,异常忙碌,脸总是绷着,前额的头发倔强地立着。她就像热闹的蔡屋围村中的独行者。
1992年,深圳开始第一次城市化改造,4万多持农村户口的“农民”一次性转为城市户口,在原村委会基础上也组建了股份公司,村民参与分红。但是,由于张莲好不是“本村人”,蔡珠祥又是港人身份,所以他们二人均不能参与村股份公司的分红。虽然,农村变成了城市,村民变成了市民,但教育、医疗、养老等均没有纳入城市化管理,村股份公司也没有摆脱以宗亲为纽带的血缘股、家族股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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