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:在全球经济危机的形势下,普通民众生活艰辛。企业家能够为他们做什么?我们知道,李嘉诚基金会在全国特别是西北,资助几百万个贫困儿童做唇裂、白内障和小肠疝气手术。特别是为贫困癌症患者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的“宁养服务”,做这个项目您是如何考虑的?
李嘉诚:一个很冷的冬天,我一位朋友患癌症,住在私家医院。我去探望他,他看见我非常高兴,拉着我坐在他床边。他后来睡着了,也没有放开我的手。我心想:这个朋友很富有,得到一流的医疗照顾,但到这个时候仍然痛苦不已。而内地贫穷的病人没钱接受治疗,又怎样度过呢?于是想到要去开展宁养服务。
汕头大学医学院设立了第一家宁养院,我鼓励医护人员:如果你们做得成功,我保证会在全国设立数十家宁养院,为贫困癌症患者提供免费宁养服务。
我知道,癌病病人的痛楚程度是最高的。有些人受不了,甚至会以头撞墙,把痛感转移到头上。我告诉宁养项目的负责人,如果现用的药物可帮助病人减少80%的痛楚,那么若有新药可为病人再减少10%的痛楚,即使价格贵一倍,他们也不用问我,可以立即转用新药。现在,在内地及香港至今已有42所宁养院,每年捐款增至1亿元以上,每年受惠者在1万多。
记者:现在的社会言论较为多元化,即使您在公益上做了那么多事,仍然常常有不同的声音,您是否对此感到困扰?
李嘉诚:如果认识儒、释、道的精粹,便会明白人生很短,不应浪费时间去理会这些事,而应做正确的事。我看到基金会的工作每天都在进步,像在荒芜之地种下大树,让后人有收获,这是很高兴的事。
基金会的资金,每一分一毫都是税后才注入的,我心安理得。
谈人生家庭
“希望成为一个有价值的国民”
记者:您觉得一个理想的人生是什么样的?
李嘉诚:站得牢,挺得腰,走正路,有理想。我不认为自己是百分百的完人,但希望对自己国家和民族作出贡献,成为一个有价值、值得人们尊重的国民。
我个人不惧怕死亡。假如我是一盏灯,能够照亮一条路就好了。而且,我还留下有生命的基金会。这个基金会拥有自己的资产,足以长久地进行公益事业。而我的儿孙,谁都不能从基金会得到任何利益。
记者:您认为一生最难的是什么时候?
李嘉诚:人生各个阶段都会有难处,但我最难的是日本入侵香港的那些年。父亲病逝,不足15岁的我要挑起照顾母亲和弟妹的重担,当时还得了肺病,病情接近危险阶段。但我还是充满信心,告诉自己:我身为大儿子,要支撑这一家人的生活,还要为了前途“抢学问”。那些年,我除了干活,就是在别人用来生火的废书中找书看,修完中学课程。
直到如今,我每天晚上都要看书,了解新的科技知识及与事业有关的资讯。
记者:您曾说考虑退休,是吗?
李嘉诚:我已做好退休准备,但目前世界政治和经济局势动荡,我还没有定出具体的退休时间。
记者:将公司业务交给下一代,您有信心吗?
李嘉诚:我相信Victor(指其长子李泽钜)随时可以接棒。
Victor大学毕业后,跟我工作快将30年。他对整个集团非常了解,细微之处比我更甚。而且,很多同事跟随我工作很多年,我相信他与同事会好好地继续经营。而每间公司各自均设有董事会、管理架构、会计制度,足以起到监察与制衡的作用。
记者:您觉得儿子和您的风格有何异同?
李嘉诚:我们有许多相似之处。我年轻时不喜欢应酬,Victor更是如此,我们都不喜欢打领带穿正装。他在家是好丈夫、好父亲,在公司做事认真、心思细密、财政谨慎,跟公司同事关系非常好。至于他比我强的地方,主要是受过良好教育,英文程度比我好。
我两个儿子都是爱国的,但性格不同,我同样爱他们。小儿子Richard(指李泽楷)聪明灵活,虽然喜欢玩,但也认真做事。他的事业这几年在改善,让我安心不少。
记者:您最看中和反感人的哪些品质?
李嘉诚:我重视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交往,并且要实事求是,有什么问题要讲求数据,而解决问题要一矢中的,用最直接、最清晰的方法解决问题。我不会认同不诚实和自欺欺人的品质,也不喜欢思维固化、做事死板的性格;对于怒急攻心的人,更加不会认妥协。
南方日报:您有没有还未完成的中国梦?
李嘉诚:有。我曾经在一个演讲辞中说︰“有一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好梦,我们祖国的土地五谷茂盛,连沙漠上都有良好的道路,有充足的水源。人口密集的城市风和日丽,商机繁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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